因为爱情aa 发表于 2022-4-17 02:49

短篇小说:爱情的力量


大学时期写的短篇小说,当时主要是为了投稿。现在我对这个短篇还算满意,希望朋友们也喜欢。旧文更新,主要是为了留作纪念。






作者舒生



爱情的力量








夜晚,每当独自经过新朝阳村时,我便会想起那个姑娘——我习水的老乡许小莫。她已经不再了,所有她的故事我能说什么呢?所有她所做的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至于别人的嗤之以鼻,又有何在乎的意义?


然而,夜晚一个人穿过老朝阳村时,仍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来。在进入她的故事前,我要先说说朝阳村,以便读者了解更多的故事背景。


挨着我们食堂双馨园的朝阳村是一条老街。这些外观古旧的建筑,低矮潮湿,门前的路面坑坑洼洼,常年不是积着水,至少也是湿达达的。从双馨园穿过来的马路路口下来,便是学生们经常校外就餐的地方,学生来这绝大部分都是吃火锅,至于喜爱吃炒菜的同学,差不多只有路口边的那家安静的餐厅可供选择了。从路口下去,则有几家外表寒酸与普通农家没什么差别的粉馆,它们的老板几乎不管事,几个膀大腰圆,动作笨拙的老板娘倒常忙得团团转,由于看不惯男人的懒惰,便整天嗫嚅着嘴,男人们则偶尔回敬几句。最上面的一家是小型文具超市,也有两家不起眼的旧书店;另外除了三家日常杂货店及两家招待所外,通向花溪大道的街道两旁便是普通住宅了。路旁零落摆着小吃摊。


这些房屋比邻而立,很紧凑,房屋采光条件很差。除了通向花溪大道的纵道外,还有横贯东西的四条狭窄的巷道,它们向那些供男欢女爱的旅社延伸过去。


我大致勾勒了并不新的新朝阳村,但你千万别小看它,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正是这样一个小世界。这里历来是学校最热闹的地方,各种人物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出入其中;荷尔蒙爆棚的学生的许多秘密便可从它的喧闹声中折射出来,可惜注意的过客太少,绝大多数来客只关心它的火锅是否合味。


当然我又知道什么呢?我想经过它的身旁产生的情感,与其说是对它的认识不如说是潜意识的触景生情罢了。


现在回到徐小莫的故事上来吧。某种意义上讲是我与她的故事,所以需要牵涉我的隐私,但有什么呢?我并非是一个执着于追求生命意义的人,我一直普普通通,即使写出了这个凄凉的故事我也仍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而且面对明天的生活时我仍浑浑噩噩。


世界太大,我知道什么?







我是人文学院07级的学生,在中文系修汉语言文学;这曾是我高中时所梦想的,等热情熄灭后发觉,所谓文学救世纯属妄谈;所以今年毕业后,我已经懒得看一本名著了;而参加大学社团的事早已没有了热情。


可在大三这一年我却在青禾公共关系协会干得热火朝天,仿佛它是我唯一的希望所在。这是我们学院的一个同学推荐我入青禾做事的,那时青禾内部缺人,我就去充了一个会员。我们的会长是一个美女,平日里我们关系平淡,但她听说我是青禾的老成员后,就鼓励我去当外联部部长。她竭力劝我,态度既诚恳又有些傲慢,等我答应后她便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了。


社团里面的事我向来不屑,为何现在竟爽快地答应了她呢?今天我就直说了吧:为了找女朋友。


已经大三了,身边的同学都陆陆续续恋爱了,自己还光棍一条,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尤其是星期天晚上,心里那个委屈,真是难于启齿,人家小两口都去开房亲密了,而一个虽说不上帅气但长得还对得起观众的男子汉竟然孤零零躺在寝室床上,干巴巴想着女生的各个部位。


庸俗,不是?无聊,不是?可怜,不是?悲哀,不是?


怀着告别单身的梦想,我进入了青禾。正是这样,招新后,徐小莫成了我的部员,我们才有幸见面。


当时外联部总共有八个成员。不久,我真的如愿以偿了;但你别以为我和徐小莫恋上了。不,不是她,而是董婷婷,也是我的老乡,一个文静的女孩子,有一双忧伤的眼睛。婷婷学习勤奋,对部里的琐事投入极大的热情;高中时有过初恋,但我不在乎,她所说的初恋不过是相互暗恋罢了。她是习水五中毕业的,我们可算是一见钟情。


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搞到手后,我对社团的热情便消失了;我的梦想已完成,青禾还有何好留恋的?这样,我便彻底投入到爱河;我们的爱情进展太快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会有如此顺利的爱情。当别的同学夸我找了一个漂亮而贤淑的女友后,我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我们进展得实在太快了,两个星期后,我们已经到朝阳村开房。当然,要说她没犹豫是不符合事实的,实际上她刚开始竭力反对这种充满兽性的做法。但凭借我的花言巧语和死缠烂打的本领,她终于答应了。


她爱我,我从没怀疑过。她单纯而热情,不通人情世故,有时像个白痴。但看到她的可爱模样我便露出难言的兴奋,还有什么比爱情更美好的呢?


性令我好奇,像所有男生一样;跟她在一起,我脑子里她裸体的画面,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是在爱她。她要浪漫,这是女人的天性;可我就是不懂浪漫,或者说压根儿就不屑她说的浪漫。她开始埋怨,我并不在乎,第一次都给我了,你还想干什么?这种幼稚的想法主宰了我的思想。


而且爱情,说到底并不能主宰我全部的生活,等我的兽性和虚荣心满足后,我便冷漠下来,她不在,我反而活得轻松自在。


爱情是什么呢?没有爱情,只有永恒的性欲。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这就是真理。那些华美的青春小说,清纯的偶像剧里面的世界并不存在。现实就是一锅白开水,没你想象的那么精彩。


我那时就这样建构着我的人生哲学。


女人需要男人,这在徐小莫的世界里也可得到证明。她先是向我表明她是多么渴望一个男人,一个能让她产生负荷的男人。她向我暗示了她的生命之轻盈,一如空气那么轻盈,她需要重量,正如米兰昆拉德笔下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那样。






大学女生只要愿意找男友,我相信,只需五官端正就能找到(当然不敢恭维该男生的质量),而且随喊随到的男生多得不是。可是有些五官端正,且还有几分姿色的女生却苦于找不了合适的男友,别说怪,徐小莫就是这样一个女孩。


这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刚进青禾时,我们没有任何私人联系;而且知道我和董婷婷的恋情后,我们几乎在路上碰面也不打招呼,仿佛我们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出于部长对新成员的关心及随着时间的熟悉带来的亲切感,对她,我还是有所了解。


她来自黔东南一农村家庭,父亲英年早逝,母亲体弱多病。她是家里最后一个姑娘,哥哥姐姐早已远走高飞或成家立业。屋里就是她和她妈妈。应该很冷清吧,她不愿谈起家里的事,我自然所知无多。


尽管贫困几乎是贵州的身份证,但她的家境也确实够可怜的;可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她口中恋恋不忘的是爱情。


有她在的场合,男女之爱成了一个绕开了又会牢牢拉回来的话题。这让我们反感,没人喜欢在社团开会时谈情说爱;虽然大家当面不说,背地里都骂她是个“骚货”“贱女人”。大家骂得不堪入耳,我听了心里总是有点酸。


她毕竟是我的老乡。有时躺在床上想到她,我的心便不寒而栗。男人,一个丑陋的名词,为何她如此执迷不悟呢?难道一个男生便可拯救她?


说真的,我这样想绝非出于我悲天悯人的情怀;我只是无法理解她。她长得——甚至可以说漂亮,为何没有男生愿向她献出玫瑰呢?


有一天寝室熄了灯,在跟婷婷电话道过晚安后,心中自然现出了小莫苗条的身材。她尽管身段苗条,但并不让我想入非非;她也确实不够性感,她太瘦了;若肤色不是偏黑的话,怕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几乎看不到她有胸脯,臀部则干瘪萎缩,那怕是穿紧身牛仔裤也不显眼。我想到她纯属潜意识在作怪吧?她就在我脑海里翻腾,我心里烦极了,难道我会和这种女生挂钩?真是……(我自诩正人君子,不愿辱骂她,也不忍心)于是为了淡化她的形象,我便努力想象与婷婷做爱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不凑效……


我失眠了,头疼欲裂,身子软得像一滩淤泥。第二天一早去了校医,白痴样的医生说我患了重感冒,我便听了他的话挂了一天盐水。躺在医务室里我又想到了她,尽管婷婷下午完课后一直陪着我。


等我回到寝室时,我已下定决心邀老乡吃顿饭了。






我电话邀请她,她很惊讶:“什么,请我吃饭。你家那位……她发现了,岂不要把我砍死吗?”我想着她惊讶的滑稽样不觉笑了。她听了出来,忙诘问,“你笑什么?……啊,说你笑什么?”发觉事情不对,我便故作深沉地跟她说起话来,当我说社团里需要她帮忙时,她欣然答应了。


那是星期四,正巧下午三四节我们都没课(当然有课我也会选择逃)。我们在朝阳村路口一见面,她便迫不及待地问我“我家那位”怎么没来,我回答:“她报了计算机二级,上周没上,今天要去补上。”她“哦”了一字便径自在我面前迈开步伐。


她打扮一新,整个人焕发出青春的光彩,比我见到的任何时候都要美。显然,她涂了唇膏,睫毛抹了点金粉,大眼睛充满了阳光;我在后面嗅到了阵阵刺鼻的香水味。她穿着略显大的腥红夹克把她衬得像一位高贵的公主,我想着该怎么向她讲才恰当,同时这些房屋上空的乌云让我感到沉闷。


我们很快在朝阳村二品坊坐下,下午六点不到,里面靠近路口的窗旁有六个男生无聊地喝着酒。推辞一番后,她点了干锅鸡;静默了一会,她抖了抖手上的檀香籽,问:“社团里啥事?”


“我们有一个绿色环保活动,据说是H名牌大学的一个教授做的,近期怕是要做。你有时间吗?”


“有。说真的,我后悔读文科专业啰,它不适合我。整天都没事做。”


“你不是乖娃娃哦?”


“本来就不是,这年代谁稀罕呢?”


“无聊可以看书嘛,阅读并没你想象的那么痛苦。”


“你们文科生怎么都文绉绉的。我没那恒心,再说也没用;你说帮我介绍男友,咋还不行动?”


“除了男生你还能谈点别的吗?”


“谈什么?”


“你没男友吗?”


“分了。”


“啥时谈的?”


“高考后。”


“那咋就分了呢?”


“他在重庆。”


“哦,看你样子不在乎他哦。”


“没办法。”


“啥叫没办法?”


“他要分的。”


“看看能不能挽回嘛!”


“不(摇头)……可能。”火锅来了。我们吃起来,火锅腥味太浓,她不时抱怨两句,由此我们谈到了习水的火锅,羊肉粉等特色餐饮,甚至聊到了她老家龙兴的葡萄。不过她所知甚少,大多话题她“嗯”“啊”着搪塞过去了。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我便在沉默的时候转移了话题,“街舞学得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学街舞了?”她感到惊诧。


“你一直说对街舞感兴趣;那两天看到后勤处有街舞培训班的摆点,我想你应该参加了吧,便问。”


“你真聪明。我是报了,但学扭了几下屁股,就学不下去了;我干什么都没恒心。后面他们通知培训我也不去了。”


“吃不得苦,怎么能学会呢?什么都要付出的。我就不明白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还说!大学都是骗子。你看我们学校有意思吗?”


“贵大能培养得出龙永图就培养不出你吗?”


“龙永图?很有名吗?”


“你说呢?”


“我说让他去见鬼吧。大学太没意思,高中时一直梦想着考上名牌大学;现在这个梦破碎了。”


“你有何打算?”


“先嫁出去了再说咯,我咋就无人问津呢?”


“那是你作贱自己。爱你的多着呢?”


“我咋就没见着!”


“会见着的,一定会的。”


“你要帮我介绍吗?”


“看缘分吧!”


“我等着。”这回她径顾吃饭了。她太瘦了,那双手纤小得触目惊心。她往嘴里刨饭的样子让我感觉她就是我妹妹。一下子这种感觉很是强烈。


等饭馆喧嚣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吃完了。她晚上还有课,便回去了。我在校门前的那片林子逗留了一会,正是在那里我想到了周末登山的事。







周日那天,本来他们班搞团组织活动,但徐小莫还是答应跟我们一起登山。我们五人(除了女友和她外,还有两个计信学院的光棍)早晨八九点就出发了。


备齐了食物便朝花溪公园斜对面的山上爬去。我和女友在前,两个矮墩墩的男生在后面搀扶着她;本是给他们创造机会,所以我和女友在前面远远甩掉了他们。当我们到达山顶时见他们兢兢业业地搀扶着她,一有机会她便在他们中的一个怀里息会儿,她脸上洋溢着难言的幸福。


可上到山顶,才坐了少顷她便昏过去了。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后,脸庞红润,嗓音沙哑的那个男孩把她抱在了怀里,坐在附近那块最大的石板上眺望远方。另一个皮肤黝黑,一双炯炯有神的男生则把脸别向与我们相反的方向。风撩动了他的蓬头乱发。


正是初秋景象,大地一片祥和,远山还显出浓绿的色彩。阳光分外耀眼,但不蜇人。街道上蚂蚁状的行人络绎不绝。南国的天气清爽新鲜,花溪是南国小城中的一朵奇葩,正是游山玩水的美好时节。


没多久她醒来了。慰问一阵后,我们打开行李包开始吃零食。她没有吃早餐,看来是饿坏了。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吃饱了我们开始聊天,接着玩扑克牌一直到下午六点才回来。其间我一直留心这两个光棍怎样照顾她,结果让我失望。看来她又没戏了。


刚开始他们礼貌性地关心她,后来几乎不看她一眼了。大家都玩累了,只有她还不时笑得前仰后合,连她平时仅有的一点淑女形象都不见了。女友几次跟我使眼神,她实在受不了了。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玩牌。


六点不到我们下山了。夕阳像个美人儿散发出芳香的光芒,但谁会顾及她呢?我们忙着下山。这次不同,两个男生冲在最前头。她落到了最后,刚开始我还为她担心,但看到女友的表情和她冷漠的回答后,我就不再过问。


两个男生推说还有别的事忙便离开了,我以为她要离开,没想到她竟自告奋勇地请我和女友吃饭。等吃完饭从餐馆出来时天已经黑尽了。


女友在另外一个社团今晚八点半开会,所以吃完饭她也匆匆离去了。剩下我和她从喷水池散着步回寝室。


“你似乎不高兴?”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问。


“没有啊!”


“对不起!”


“……”


“老乡别这样子嘛。他们太扫兴了。”


“别提了。我有自知之明。”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你比我的哥哥姐姐对我都好;你做我哥吧,但愿不会影响你跟婷婷,我很羡慕你们。”


“做你哥吗?求之不得。我正好缺个妹呢。”


“谢谢你把我当妹子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不会吧。我看你在社团里人际交往挺厉害的,我只能算‘之一’吧。”


“真的,我没有朋友。有时一肚子话不知向谁说。”


“你其实不错的,在社团里我还准备让你做副部长呢。能说会道,又脚踏实地做事,这样的人才难得哦。”


“说真的,我对社团事务不感兴趣。我只是努力尽责而已。”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叹了口气。“你对我很失望?”


“没有。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嗯,哥……”她沉默了。出神地望着昏黄的柏油路。一直到她们寝室楼下她都没再开口,末了,我说:“有什么心事就跟哥讲吧。你就不用付心里咨询费啦。”


“好啊!看你心理学学得怎么样。走了。”






从那以后直到期末,她从没主动联系过我;但我在社会团里安排她做的事她总是积极完成。我知道登山那件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那以后在我面前她的面容已有了些微改变,至少笑得不那么自然了。


她常在我面前欲言又止。但她在同学面前的变化是微小的,一般人根本无法发现。从她的穿着来看,她越来越时髦了;特别在她穿上了银硫磺色的高跟鞋后,整个人已与刚来时的黄毛丫头有天壤之别。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戏要演,哪有多少闲心观看别人的舞台?那怕他(她)是像我这种浪荡子也不例外。


恋爱是一种奢侈而又痛苦的享受,至少我的爱情是这样的。同学们都夸婷婷是一个脾气极好的女孩,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暴躁得要命,而且倔强,总觉得自己的观念是对的。虚荣心胜过我见过的所有女孩。


她竭力赶上潮流,那些青春偶像里的靓女俊男令她着迷;她沉浸在那些罗曼蒂克的画面里(我必须为她辩护一句,她是出自内心的挚爱。她就是个小女人)而不能自拔。而我是个大大咧咧的男生,讨厌哲学的冥思,有时又故作高深地谈论国家大事,那个劲儿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看;可惜话后便变成一条猪似的畜牲了。


我们恋爱不到两个月便发生接连不断的龃龉,任何言行都可能激怒她。很多时候她怎么生气的我始终想不明白。但每次争吵后,总能和好如初,大家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嘛。真想分的话,根本就不会吵,而是平平静静地各奔东西了。


偶尔拌嘴会增添恋情的情趣,加深彼此感情;但若长时间下去,那只会使双方伤痕累累。而心伤只会增添彼此的隔阂,加快感情的崩溃。


我们正是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使我们不再相信爱情会天长地久;即使在发生下面这件事前,我们的感情也命悬一线,何况它终究发生了呢?







考试前两周的一天,我没记错的话是星期二,那时学校已没上课,说是留给我们自由复习,不如说是放我们玩罢了。


试题老师差不多都明里暗里给了,只要你不是傻子(考上大学的学生有几个是傻子呢)的话,考试前复习两三天就够了;至于文科,复习一天就够了。


正是这样我又和女友开房去了。照例,我们仍住在老朝阳村第二个巷道名叫温馨周末的旅社里。


冬夜深深,寒月冷照,整个巷道很寂静。


我们早早上床,裹在被窝里。在床上安置好小书桌,她要求看电影,“看电影好吗?亲爱的。”


“好啊!看什么?”


“有泰坦尼克号吗?亲爱的,你说要陪我看,可你从来都不会主动给我惊喜。”


“好,今晚看。”我把几碟碟子都换完了,还是没见套坦尼克号。“我们看别的吧?”


“好吧。你自己决定看什么吧。只要你陪我看就行了。”我挑了《埃及艳后》。


“这个吗?一看就没意思咯。”


“将就了嘛!应该不错的。都是些大人物的爱情故事哦。”


“那更没意思;不过看吧,亲爱的,抱紧我。”没过多久,她竟睡着了。


突然,我的手机收到了短信,是徐小莫的。上面说:


我在学校门口,身体不舒服;麻烦快来接我好吗?


我把熟睡的婷婷的轻放到花枕头上,便箭步出去了。那个时候说不上震惊,只想着快点见着她,心里有些懵。


她孤零零站在校门口,蓬头垢面;双手插在腰间,看样子是在撑着身子。夹克红衣没拉上拉丝,凌乱地敞着。借着灯光,我见到她脸罐骨上有擦伤的痕迹。“就你一人吗?”


“嗯。”她沿着马路右面张望了一会回答。


“为何深夜在外?”


“我……和同学玩,先回来了。遇上了抢劫的……下车被抢了。”她有些惊慌。


“一个人别四处乱跑,一个女孩子家,很危险的。”


“嗯,不会了。”


“脸上的伤有事吗?”


“没。太晦气了。”她的身子开始颤抖,仿佛刚从梦魇中惊醒。她拉住了我的手,我们进了校门,我问:“你去哪里呢?现在怕是回不了寝室了。”


“你住那里还有房间吗?”


“可以去问问。身上带的东西还在吗?”


“那没事。我没带东西,哥,麻烦你了。”


“不打紧,你太大意了。以后千万小心!”


“嗯。”到了朝阳村路口,快准备下台阶时,“哥,可让我抱抱吗?我冷。”我停下来,揽她入怀。她真的太瘦了,整个身子在我怀里筛糠似地抖着。


那一刻,我万万没想到,婷婷正在路口拐角处盯着我。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等我完全确定时她已经跑了。我想追上去,可我把老乡抱得更紧了。


我处于朦胧状态,虽然想到完了,但整个身心都是麻木的,感觉不到任何痛楚。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向我们住的巷道走去。


等我跟她找了旅社回到温馨周末时,婷婷已经不见了。


为何你就不能理解我呢?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就不能原谅我吗?难道一切无可挽回了吗?……我心乱如麻,心里的委屈无处发泄,又有几分哀怨。刚到在床上抹眼泪,徐小莫又来了短信:


哥,来陪我好吗?一个人,我害怕。我好孤独;你来救救我好吗?


老乡啊,你害了我。怀着某种绝望,我向对面不远处老乡的房间走去。


我到时她已洗了澡躺在床上,眼神柔和,“哥,谢谢你。没有你,今晚我不知怎么熬过。”


“什么都别说,好好睡吧。我在身边陪你。”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显得无比可爱。


那一夜我始终坐在她床边。那以后,我和婷婷分了。开始我找她解释,“一切是一场误会。她一个人回家被人抢了……”


“够了!即使真是,(那晚回来)你就该来找我啊。可你找了我吗?我藏在洗手间渴望你四处找寻我。可你……倒是出去了。可惜不是找我,而是走进了她的房间,……那一刻,我们完了。”


“听我慢慢解释好吗?”


“所有的我懂。谢谢你给我的照顾,真的,谢谢,但一切完了。”


我们分手了。我的心悲伤,委屈……


让时间去稀释吧!






小莫永远也不知道我跟婷婷分了。我拒绝在她面前提起婷婷,坚决得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然而,思念仍不会放过我。


她离去的日子我每日思念她。我虽自诩是个浪荡子,但我毕竟有感情,读过一些名著,深味人间悲欢,而且同样的家境贫寒。跟她在一起,我们有过太多美好回忆。我常在梦中回到与她一起的岁月。想到逝去的美好不再归来,我加倍思念她。至于曾经一起发生的不快,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又是单身汉了,但我不会再羡慕别的情侣。从我内心深处,我已经不想再恋爱。她留给我的记忆太过凄美,有时在人群在看到一个跟她留着相似刘海的姑娘时,心便会涌起阵阵隐痛。


可她不再了;分手不到三个月她恋爱了。偶尔我会碰到她跟高大的男友一起,这时她的微笑已变得那么苦涩,勉为其难。


小莫不会知道这些。那晚之后接着两周她都没回学校。


她住院了,前一周我几乎天天伴在她左右(除了考试需要而不在她身边)。并非是我的如何的高尚,而是除了我,学校还有谁会照顾她呢?同班同学,社团成员无非提一点营养品或水果过来看看就走了;不理她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她身子太虚弱。又是吊盐水又是吃药,十多天过去,才有好转。大病初愈,她的身子更瘦了,说皮包骨头已不为过。见她渐渐康复,我感到欣慰。


她很感激我,也多次问我为何要全心全意照顾她,她一再承认她不是个好女孩,她说她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她没具体透露这些秘密);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末了,她会自问,“你看,还活着。荒唐!”


我能说什么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单调地安慰她,鼓励她勇敢面对生活,贫困,外貌,甚至言行都不算什么,关键是灵魂。


是的,我用了灵魂一词。这个世界充斥着许多偏见,大多人都行尸走肉地活着,毫无存在意义。当我说的时候她一直点头,但谁都知道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个。


她心里想着别的。


现在她康复了,寒假却到了。看着同学纷纷打包回家过年,她在我面前感慨不已。


在她眼里家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抽象的概念进了大学后就与她无关了。她不想家,她根本不想回家;她还怕冷清,她想在热闹的地方生活;……所有这些我都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


她不会系统告诉我这些。她还是爱拿男生开玩笑,只是笑声变得低沉了点。


“你爱过我吗?”她要回家的头天晚上会面时,她突然问。


“我们是兄妹不是吗?”


“嗯,你爱婷婷。好好珍惜她吧。”


“会的。我需要花时间陪她。”


“嗯,我抢了她太多时间。幸好明天回家了。”


“回家了常来东皇玩吗?我家在二小附近的环城路上。我都在的。”


“应该会吧。家里太无聊。你准备何时回去?”


“后天考完试就走。我早想回家了。”


……







回到习水后,十多天里她没有联系我。给同学打电话或者发短信都不是我喜欢的联系方式,又三天两头地与高中同学一起走家串户或者外面吃喝玩乐,就没联系她了,只是偶尔脑中会闪过她的身影。


直到年后初五那天她才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在东皇来了。由于白天在一个同学家里打麻将,并不想走,所以直到旁晚我才出来见她。


我们在西城区广场见了面。她的穿着焕然一新,崭新的浅绿色羽绒大衣,腿上有长拉链的牛仔裤,粉红色的ADDIS运动鞋,脖颈上戴上金色的十字架,这些使她看上去像一个刚得了压岁钱的小女孩。


我们边说边往新建的项顶公园走去。问了些最近的情况后,她又突然问我,“哥,要是我不去读书你会想我吗?”


“你说啥?怎么不读呢?”


“我说假如嘛!”


“那肯定会嘛!”


“但愿如此咯。有时我觉得自己上辈子投错胎了咯,都没人要。”


“这话就不对了。即使你不漂亮的话,至少也长得不丑啊。天底下各方面在你之下的女生多得不是,你何苦自嘲。况且丑小鸭都能变成天鹅,你还担心什么?!”


“话虽如此,每个人的遭遇却不一样。我觉得我就是贱命。”


“还是妹的话,就别用这种腔调说话。说点实际的吧,你觉得商贸城的烤鱼怎么样?”


“没去过。我的命……”她没说完便把目光转到了整个城区。


暮色苍茫,灯火次第亮了;站在山巅俯视小城,这种感觉恍若端详着蕴涵纯美仙境的湖泊,金光闪闪;那些鳞次栉比的建筑则像水中渚地,而车鸣声是石头投入湖面的撞击声,沁人心脾。


“你去背过水吗?”


“没!”


“背水挺有意思的,尽管辛苦。尤其是夏日,那水甘冽爽口,纯净极了。你喝了也会觉得不错的。”


“是吗?”她一直凝视着远方。


“那当然了。我自己去背过。一碗水和一中后面的山上都去背过。还去摘过杨梅,那种感觉很妙。”


“哦。”


“里面最适合情侣们浪漫了。有时间要带你去看看咯,让你身临其境,怎么样?”


“好是好,可我不感兴趣。我在想不读书我能干什么。”


“想哪有意思吗?人活着就够累的了;还老想着未来,岂不把人逼疯吗?”


“我懂,但我就是禁不住想。”


“那你不如好好想想街舞怎么跳吧。”


“我……”


“你怎么了,以前都不这样哦。”


“是吗?”


“嗯!”她回过头来看着我,仿佛想从我这里得到重生的秘诀似的。


为了打破沉默,我又问,“你先前的男友回来了吗?”


“回来了。”


“不找他玩吗?”


“不!”又沉默了一阵,她自语了一句,“整个习水就像一座冷清的地狱一样。”


“是吗?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嗯!”


“今晚有住处吗?”


“有。在我一个堂姐家,到习水来就是想来见你一面的,明天赶班车回去了。”


“不找其他同学玩吗?”


“不。走吧。”……






新学期刚开始我便找我们美女社长辞职,她听后眨眨眼睛,说你走了青禾怎办啊,大家都是些女生,你就不能委屈点吗?看她可怜巴巴的愁容,辞职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新学期开始我在青禾做的事更多。爱心家教,寒暑假下乡支教,走敬老院,绿色环保等等活动都归我这外联部部长安排,同时与其它校区的联系也由我负责。那年的新成员出奇的少,积极参加活动的成员更是寥寥;社团里事无巨细我都需要过问,虽然外表风风光光,却常常是疲于奔忙,心里空空荡荡。


我躺在躺在床上感到说不出的空虚。愧疚之情常常趁虚而入;我已经大三了,这两年多都干了什么呢?这样一想就容易失眠。


或许是孤独让我空虚。开学前三周,婷婷和小莫相继退了。对于婷婷的退出我早有所料,她退后我不愿再想她,甚至把她的QQ和手机号码都删了。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对她的思念越来越浓了;尽管知道她又有了男友,但我心底一直天真地幻想着她会回到我身边,我甚至认为这是迟早的事。


至于小莫,她的退出令我惊愕。她提出退出的时候倒显得异常的坦然,仿佛她和青禾毫无干系似的。


她们退出后我便很少见到她们了;如果说还偶尔看到婷婷身影的话,小莫则几乎从这个世界里蒸发了;以后的两个月里,我只在博学楼门前匆匆见过她一面,那时我本想上前给她打招呼,但上课时学生如潮,等我一低头,她已不知被人流卷到哪里去了。


为了摆脱空虚,我开始变得勤奋起来。我重拾起那些无人问津的文学名著,星期天一有时间就泡在图书馆。


那种感觉又充实又孤独,有过浮躁,但更多是宁静;有时走出图书馆发觉自己和这个喧嚣的世界隔绝了,不禁感慨自己的书呆子气,同时又有些欣慰。


期中过后一周,我没记错的话是星期三晚上,小莫给我发了短信,说她想见我。我在喷水池边见到她,她打扮成成熟少妇的着装,话音变得异常的柔顺,这让想起偿那些本没成熟因加了催熟剂而青皮发黄的橘子味道:不伦不类的酸。


她端详了我一会儿说,“呀,最近没常刮胡须了。老成这个样子,那像我哥哦。”见我笑而不语,她便寒暄客套起来。


从她口中我得知她已成了“乖乖女”,学习相当勤奋。这段时间她游玩了不少贵阳的景区;可以说贵阳值得看的地方她都去了。


“你跟谁去看的?咋都不叫上我呢?”我好气地问。


“那……一个人……与同学一起去看的……同寝室的。”


“哦?看来你挺有钱的。”


“该去的地方还是要去的。是吧?”


“貌似有理。”我摆出滑稽样。


“你讽刺我?”


“不,是佩服你。”


“随你怎么想,呃,还在写东西吗?”


“早八年没写了。算是江郎才尽了。”


“有时间可以写写嘛。小说,你的我还是会读的。只是写深奥了我理解不了。”


“深奥的我都读不懂呢,还写。”


“等我不在了以后,你要给我写个短篇哦。”


“给伟大的女权主义者写传记吗?”


“不是没有道理。还是你懂我,呵呵。”


“那短篇不够,起码洋洋洒洒要有百万字才能诠释你独特的一生。”


“那倒用不作,但写个短篇说不定很有意思呢?你要不写,我做鬼也放不了你。”


“哎呦,等你都变成老巫婆了看你怎么收拾我。”


“我是认真的,你严肃点。”


“那就不要笑嘛。你看你?”


“有男友了吗?”


“没。”


……


十一



又是期末,今年不同,我努力复习功课,我要争取拿国家励志奖学金。那时我连课外书都不看了,没用几天便把老师勾的考点烂熟于心。


我成竹在胸地等着考试一科科到来。没想到我还是以挂科破灭了我拿奖学金的梦想。其中缘由还得追溯到第一科考试前晚发生的事。


那天下午先是乌云密布,接着狂风大作,等到夜幕降临时分,暴雨像一群怒吼着的狮子铺天盖地而来,大有席卷整个大西南之势。


大约两个小时过去,雨水渐渐停息。我出了图书馆,路面洪水漫漶,刚踏出几步我的鞋子便被打湿了;同学们疾步如飞;间或几颗雨点打在身上反而使心底涌来阵阵惬意。


这是一种享受,童年雨中狂奔的景象浮现脑际,它激起了我对生活无限的热情。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享受中,小莫来了电话。她在朝阳村下面个路口,要我马上去接她。我挂了电话向她奔去。


她的目光呆滞无光,见我来,她踉跄着向我扑来。一辆灰扑扑的比亚迪轿车停靠在她身边。我睃了眼车里的人——一个外形彪悍,肥头大耳的司机刁着香烟,神态安详。他注意到了我,为了掩饰他的某种不安,他用冷漠的余光打量着我。我也不管他,径直上去抱着她,站稳了再扶她走。


“小伙子好好照顾她,我走了。”他抛出了话,我和她都没回头后,我们慢慢往朝阳村的走去。


轿车向公园方向疾驰而去。


看到她的样子令人震惊。她的嘴角还有血的痕迹,整个脸青一块紫一块;粉红色的衬衫已有几处撕破,尤其是绣花衣领下,胸脯前被撕了巴掌大的窟窿,一眼就能看到小馒头大地乳房。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整个沉闷的空气仿佛是我的宿敌。


她不愿回校。我们开在温馨周末。一进屋她便昏过去了,我把她抱上床,盖上铺盖。她暂时睡去了。


给她清洗干净脸后,我下楼买了几包零食。回来后无事可做,便坐到床上看电视;等着她苏醒过来。


窗外不时划过闪电,雷声已不再响。除了电视的声音便是死的寂静。我心里忐忑不安,感到无比恐慌。


我坐在床上,想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发生了什么。有时想回头看看她的脸,可恐惧拽住我不敢看她。这时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胆小怕事。


我竭力保持镇静,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电视。这时,哪怕她的呻吟声都会使我感到希望所在。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不吭一声。


我已睡眼惺忪,但不敢睡。我长怎么大从没面对过如此命悬一线的病人。


天啊,她的咳嗽声使我的心几乎要欢蹦出来。她用手指着水,她要喝水,她复活过来了。


她恢复神智后已是三更。她抓紧我的手,叹了口气说,“谢谢你,哥,要是没你我早完了。”她话一完眼泪便夺眶而出。


“傻姑娘!好好休息就行了。”


“我还好。不打紧的。可能我是感冒重了。”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这回不用。要看我也要回家看。”


“为啥?那个男人是谁?”


“这是我的孽缘。”


“你没有错。我一直这样认为。”


“你认为我是个好女孩吗?”


“一直认为是。”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别人怎么看我的。不过有你的认同我就满足了。”


“为什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呢?你比她们更加坦诚。她们虚伪得要命。”


“你的话让我很感动。可惜社会不像你这样宽容。”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坚强。好吗?”


“都怪我明白得太迟了。”


“你才二十一岁,青春无限好。”


“也许吧!我不愿去想了。”


“那最好,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去医院。”


“算了吧。我想休学一年,明天你帮我办休学证明好吗?”


“……”


“好吗?”


“也好。好好休息吧。”


“嗯。”


十二




她不止休学了一年,还休了一生。


她回家后不到一个月,便跳崖自尽了。这我是从她给我的短信中得知的:


夏方哥,考虑了怎么久,我不打算再活下去了。


现在我站在高崖上,纵身一跃就将告别尘世。但站在这里,我想到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瞬间。


除了第一个吻震慑人心的美好外,便是你给与我的美好记忆了。


我不够坚强,但我不坏(我一直这样认为)。我生命里的席位差不多为对男人的思念所占满了,因此容不下别的。我从没为此后悔过。


你别笑我好吗?我想你也不会。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


我的死与别人无关,这都是我咎由自取的。我也甘心就死。


谢谢你,我会在天国见到你尘世的幸福。


永别了,哥!


我没有及时看到短信,那天天气晴和,我和同学去后操场打球了。后来再打她的电话时,已永远地关机了。我去过她的坟头看过她两次。那是习水的坟山深处,远远看去就是个小土丘;等我大四(上)再去看时,我已经分辨不出它还是她安息的地方。


那以后直到现在,我没再去看过她。也很少想起她,一方面是想回避死者,另一方面也怕抖出心底的隐痛。


而今我即将进入当地一家报社,做新闻记者。我在迈入社会之前写下这个姑娘,以防有天自己因变得太过冷漠而写不出任何东西来。


我朝阳村租的房子马上期满,退了房屋,我就告别学校了。虽然生活了四年,但我对学校生活并不怀恋,只是每当置身朝阳村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早早夭亡的姑娘。


有时我也会想到婷婷,她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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